柏林那家老牌报社的编辑恐怕是在键盘上敲出这行字时，手指都在微微颤抖。

德国媒体不再跟中国客气了。

以前他们谈论那个遥远的东方国度，总是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慈祥，哪怕偶尔批评，也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教导姿态。

可现在，那是实打实的恐惧。

这不再是那个即便无论你怎么刁难、它都笑脸相迎来换取一点技术的学徒了。

当你突然发现昨天还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的学生，今天早上开着比你更好的车，用着比你更先进的设备，甚至开始准备收购你引以为傲的家产时，那种心理落差简直能把人逼疯。

这种焦虑弥漫在莱茵河畔的每一家工厂里。

001

把时针回拨一下。

九十年代末或者是千禧年初，那时候你要是是个德国工程师，被派驻到中国工作，那简直就是去领赏。

北京或者是上海的街头，满大街跑的都是方头方脑的桑塔纳。

那时候咱们中国人看大众车标的眼神，跟现在看爱马仕差不多，那不是一种交通工具，那是一种身份的图腾。

十辆车里有六辆流着德意志的血液。

德国人来中国开会，腰杆挺得笔直，像是要去布道的神父。

他们确实有资本傲慢，那时候的中国工厂，还需要德国退休的技工手把手教怎么拧螺丝，怎么控制公差。

无数的欧洲企业在那三十年里，在这个他们眼中的遍地黄金之地赚得盆满钵满。

1975年刚建交那会儿，两边做生意的总额也就二十来亿美元，甚至还不如现在一家独角兽公司的估值高。

但谁能想到，这股势头一旦起来就跟疯了一样，到了2018年，这数字翻了几百倍，这就是欧洲人眼里的中国故事：一个巨大无比的消费黑洞，永远填不满，永远饥渴地需要欧洲的技术、欧洲的机器、欧洲的奢侈品。

那时候他们的日子太好过了。

大众在中国一年卖九十多万辆车，在他们老家德国本土才卖三十万辆。

这意味着什么，意味着这边的利润养活了狼堡数万名工人，支付了他们的高福利和长假。

每次董事会看财报，中国区的数据就是定心丸。

只要那个拥有十四亿人口的地方还在买买买，欧洲的高福利神话就能一直唱下去。

他们眼里的中国，就是一个只会掏钱、没有任何威胁的富二代。

002

那种安全感是在不知不觉中崩塌的。

就像温水煮青蛙，等到水沸腾的时候，皮都已经烫熟了。

事情的变化起初非常微小。

可能只是本来一定要进口的某种化工原料，突然有了国产替代。

可能只是西门子的机床旁边，多了一台贴着中国牌子的辅助设备。

最开始欧洲人是不屑一顾的，觉得那是低端货，是廉价的仿制品。

但是他们忘了制造业有一个最可怕的规律，那就是规模效应带来的迭代速度。

你在欧洲做一万次实验需要三年，在中国那个疯狂卷的市场里，可能三个月就跑完了。

等到2024年这个时间节点，所有遮羞布都被扯下来了。

比亚迪一年在中国能卖出143万辆车，这个数字是什么概念，几乎是大众在华销量的两倍。

这不仅仅是销量的问题，是定价权易手了。

曾经不可一世的德国工程师现在不得不做一件事，他们买来中国产的电动车，拆散架，一个个零件地研究。

这在二十年前简直是天方夜谭，那时候都是中国车企拿着皮尺去量帕萨特。

现在反过来了，他们惊讶地发现，那个他们曾经看不起的电池技术，那个他们觉得花里胡哨的车机系统，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得吓人的技术壁垒。

这时候再谈什么教做人，简直就是个笑话。

德国人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拿着教鞭，但是讲台下已经空无一人，那个学生早就跑到隔壁去讲微积分了。

003

最刺痛神经的还不是汽车，那是欧洲工业皇冠上的明珠，现在明珠蒙尘了，但更深层的恐惧来自于全产业链的失守。

数据不会撒谎，只会让人心凉。

2024年，中国对欧盟出口了五千多亿美元的货，不仅没有因为地缘政治的摩擦减少，反而因为欧洲实在离不开这些东西而保持了增长。

但反过来呢，欧盟对华出口只有两千多亿。

这里面有个巨大的剪刀差。

以前中国卖过去的是什么，是衬衫，是玩具，是圣诞树上的彩灯。

哪怕卖一亿件衬衫，也换不回哪怕一架空客飞机。

但现在你看港口集装箱里装的是什么。

是光伏组件，是锂电池，是半导体器件，是高端的数据处理设备。

那个著名的化学巨头巴斯夫，以前那是卡着中国脖子的存在。

现在呢，他们在拼命往中国跑，因为离开了中国这个最大的化工市场和最完善的供应链，他们的成本优势就会瞬间归零。

这种角色的转换太快了，快到欧洲的政客们还没想好怎么组织语言。

以前他们把中国当矿，想着怎么挖得更多。

现在他们发现这个矿自己长出了脚，变成了巨人，还反过来要踩踏他们的草坪。

004

恐慌最终转化成了愤怒和针对。

这种心态的变化非常微妙且具有人类的通病。

如果我也强你也强，那我们还能做朋友。

如果你以前很弱，全靠我赏饭吃，现在你突然强到能抢我碗里的肉，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就会油然而生。

所以我们看到了现在欧洲媒体那种歇斯底里的标题。

说什么不能客气了，说什么防备。

其实剥开这些政治正确的外衣，里面全是对于失去优势地位的焦虑。

他们甚至开始发明各种新词，什么产能过剩，什么不公平补贴。

这在以前他们倾销燃油车的时候，可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。

人心就是这样。

2018年中欧贸易额还在冲刺新高，大家都在开香槟。

短短几年，欧洲人发现自己在很多领域成了后来者。

造船业，欧洲曾经也是霸主，现在高端LNG船的订单大把大把地往中国船厂飞。

机械装备，以前没德国货不开工，现在中国造的盾构机全世界打洞。

就连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环保议题，最后也成了回旋镖打在自己脸上。

欧洲大力推行绿色能源，结果发现不管是风力发电机还是太阳能板，或者是电动汽车，无论哪个环节都绕不开中国制造。

这种依赖感让他们感到窒息，就像一个人拼命想戒烟，却发现卖烟的是自己楼下的邻居，而且这邻居还正好是自己的债主。

005

这不仅仅是经济账，这是时代的心理创伤。

那个总是把手背在身后指指点点的老欧洲，终于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，就是这个世界不再按照他们设定的剧本走了。

德国人那种精细的、慢条斯理的工匠精神，撞上了中国这种为了生存极其高效、极其渴望成功的野蛮生长，并在数字化时代遭遇了一次降维打击。

现在的局面很尴尬。

一方面他们嘴上说着要去风险，要硬气，要不客气。

另一方面，各大企业的CEO又排着队来中国，因为资本是最诚实的，他们知道哪里才有真正的增长，哪里才有完备的产业链。

这种精神分裂还要持续很久。

我们在欧洲看到的是一个焦虑的旧贵族，他看着新兴的邻居家里灯火通明，听着那边机器轰鸣的声音，心里五味杂陈。

他既想关上窗户眼不见心不烦，又忍不住想扒开窗帘偷看一眼人家到底在干什么。

这世界终究是变了。

当你走进欧洲任何一家电子产品卖场，看着货架上越来越多的中国品牌，你就会明白，那个躺着赚钱的时代彻底结束了，不管他们是否愿意承认，无论媒体上的标题多么惊悚和不客气，新的博弈已经开始，而这一次，攻守之势异也。

那个曾经被视为黄金乡的东方，现在成了竞技场上最强悍的角斗士。

对于欧洲来说，承认对手比自己强，往往比战胜对手更难。

但无论他们怎么想，历史的车轮都不会因为一声叹息而停下。

信息来源：

德国联邦统计局2024年对外贸易数据简报

欧盟统计局Eurostat关于中欧贸易结构变化的分析报告

大众汽车集团及比亚迪汽车2023-2024年度财报数据

德国《南德意志报》及部分主流德媒近期对华经贸评论文章

中国海关总署进出口贸易统计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