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9年,我是一名普通的步兵班长。
在那个硝烟弥漫的年代,生死只在一线之间。战场上的每一次相遇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。
我怎么也没想到,当年一个看似平凡的救人举动,会在八年后的1987年,让我这个已经退役回乡的老兵,重新踏进师长办公室。
那一天,师长神情严肃地看着我,手里拿着一份文件,让我回想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雨夜。
那个被我从敌人枪口下救出的女兵,她的命运究竟如何?
而我,又将面临怎样的人生转折?这个故事,要从那个雨夜说起。
1979年3月15日,越南谅山附近的一处山谷。
淅淅沥沥的春雨下了整整三天,把原本就泥泞的山路变得更加难走。我和我的八班正在执行一次侦察任务,要摸清前方敌军的布防情况。
"班长,前面好像有枪声。"副班长小王压低声音对我说。
我仔细听了听,果然从东南方向传来零星的枪声。按照地图显示,那个方向应该是我军的一个通信中继站。
"所有人跟我来,注意隐蔽。"我打了个手势,八个人迅速向枪声传来的方向摸去。
雨夜中,能见度极低。我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着,生怕踩到地雷或者暴露目标。大约前进了五百米,枪声越来越清晰,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。
通过夜视镜,我看到前方约两百米处有一个小山包,山包上有我军构筑的简易工事,但此刻正被敌军围攻。从枪声的密集程度判断,我军这边的火力明显处于劣势。
"班长,怎么办?要不要支援?"小王问道。
我观察了一下地形。敌军大约有一个班的兵力,我们这边人数差不多,但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,而且我们不清楚山包上还有多少我军战友。贸然发起攻击风险很大。
正在我犹豫的时候,突然看到一个身影从山包后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。透过夜视镜,我看清那是一名女兵,她的左腿明显中了弹,一瘸一拐地向我们这个方向跑来。
但她显然没有发现,有两名敌军士兵正从侧面包抄过来,很快就要截住她的去路。
"妈的,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抓。"我心中暗骂一声,立即做出了决定。"小王,带三个人从左翼迂回,听我枪声行动。老张,你们三个就地建立火力点,给我们掩护。"
"班长,你要干什么?"小王有些担心。
"救人!"我简短地回答,然后端起56式冲锋枪,趁着夜色向那名女兵的方向摸去。
雨水顺着钢盔流到脸上,视线变得更加模糊。我必须抢在敌军之前接触到那名女兵。
距离越来越近,我能听到女兵急促的呼吸声。她显然已经精疲力尽,跑得越来越慢。而那两名敌军士兵已经从侧面围了上来,其中一个正举枪瞄准。
来不及多想,我猛地跃起,一个前扑将女兵扑倒在地。几乎同时,"啪"的一声枪响,子弹擦着我的钢盔飞了过去。
"别动,我是解放军!"我压低声音对怀中的女兵说道。
借着微弱的月光,我看清了她的脸。很年轻,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,眉目清秀,但此刻满脸都是泥水和汗珠。她的军装已经被撕破了好几处,左腿的裤管被鲜血染红。
"谢谢......"她虚弱地说了一声,但声音几乎被雨声掩盖。
"现在不是说谢谢的时候。你能走吗?"我问道。
她试着动了动,但立即痛得皱起眉头。"腿......腿动不了了。"
此时,那两名敌军士兵已经发现了我们的位置,正小心地向这边摸来。我必须尽快带着她脱离险境。
"抱歉了,要委屈你一下。"我说着,将冲锋枪背到身后,然后将她背了起来。
她很轻,大概也就九十斤左右的样子。但是在这种情况下,每增加一点负重都意味着更大的危险。
"砰砰砰!"突然从左侧传来一阵枪声,那是小王他们开火了。紧接着,后方老张他们的机枪也响了起来,子弹呼啸着从我们头顶飞过。
我趁着这个机会,背着女兵快速向后撤退。雨夜中,脚下全是泥泞,每走一步都很困难。女兵伏在我背上,我能感觉到她在努力调整呼吸,尽量不给我增加负担。
"你......你叫什么名字?"在撤退的间隙,她轻声问道。
"李建军,步兵八班班长。你呢?"我一边小心地避开脚下的石头,一边回答。
"我......我叫小雪。"她的声音很虚弱。
撤退了大约五百米,我们终于脱离了敌军的追击范围。小王他们也成功撤了下来,没有人员伤亡。
"班长,这位同志伤得不轻,得赶紧送到野战医院。"卫生员老刘检查了一下女兵的伤势。
"子弹还在腿里,失血比较多。再晚一点就危险了。"老刘的话让我心中一紧。
最近的野战医院在十五公里外。在这种天气和地形条件下,要走到那里至少需要四个小时。
"所有人听令,立即向野战医院方向转移!小王,你带路。老张和老刘,你们两个轮流帮我背一下。"我下达了命令。
"不用,班长,我来背吧。"小王主动请缨。
"不行,你要带路,而且万一遇到敌情,你的射击是最准的。"我拒绝了他的提议。
就这样,我们一行人在雨夜中开始了艰难的行军。女兵小雪有时清醒,有时昏迷,但即使在昏迷中,她也会无意识地抓紧我的军装,仿佛怕被丢下一样。
"别怕,我不会丢下你的。"每当感觉到她的紧张,我就会轻声安慰她。
途中我们经过了一片雷区。这是敌军布设的,地图上有标注,但在夜晚和雨中,要完全避开这些地雷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"班长,要不要绕道?"小王指了指地图。
"绕道要多走八公里,她等不了那么久。"我看了看背上已经有些发烧的小雪,做出了决定。"单列纵队,跟着我的脚印走,谁也不许偏离。"
雷区只有两百米宽,但我们走了整整一个小时。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,用刺刀先探路,确认安全后才敢把脚放下去。小雪的体温越来越高,她开始说胡话。
"妈妈......我完不成任务了......"她在我背上无意识地呢喃着。
"什么任务?"我轻声问道,但她已经陷入了昏迷。
终于走出了雷区,前方就是相对安全的区域。天边已经开始泛白,雨也停了。
又走了两个小时,我们终于到达了野战医院。此时的我已经精疲力尽,背上的军装全部被汗水浸透。但看到医院的红十字标志,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"医生!医生!这里有伤员!"我大声喊道。
很快,几名医护人员跑了出来,用担架将小雪抬了进去。
"同志,她伤得很重,子弹打中了大腿动脉,失血过多。你们来得再晚一点,就危险了。"一名军医对我说。
听到这话,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。
"医生,一定要救活她,她一定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。"不知道为什么,我脱口而出了这句话。可能是她昏迷时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了这种直觉。
医生点了点头:"放心,我们会尽全力的。"
在医院休息了一个小时,补充了体力后,我们必须归队了。部队的纪律很严格,不能因为个人原因耽误战斗任务。
临走前,我去看了看正在接受治疗的小雪。她还在昏迷中,脸色很苍白,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。
"同志,她醒了的话,告诉她李建军来看过她。"我对值班护士说。
"好的,我会转达的。"护士点头答应。
就这样,我和小雪分别了。当时我以为,这可能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。战争年代,生离死别是常有的事,没有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。
1981年7月,我复员回到了家乡四川省的一个小县城。战争结束了,但战争留给我的记忆却永远不会消失。
回到家乡后,凭着在部队学到的技术和经验,我进入了县里的机械厂,很快就当上了车间主任。1983年,我和青梅竹马的小芳结了婚。1985年,我们有了儿子小明。生活虽然不算富裕,但很平静,很幸福。
但是,那个雨夜的经历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。特别是每当下雨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那个叫小雪的女兵。她后来怎么样了?是否完全康复了?她口中的"重要任务"到底是什么?
我也想过去打听她的消息,但是战争期间很多人员的调动都是保密的,而且我只知道她叫小雪,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。更重要的是,我觉得这样主动去联系一个女兵可能不太合适。
有时候和老战友聚会,我也会提到这件事,但大家都说战争期间这样的事情很多,大部分人救人之后都不会再有交集。
"建军,你就别想那么多了。能救她一命,已经是很大的功德了。至于她后来怎么样,那是她自己的人生。"我的老班长这样安慰我。
我也觉得他说得对。人生有太多的偶然和必然,不是所有的相遇都会有后续。我把这段经历深深地埋在心底,专心过自己的生活。
但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。
1987年9月15日,这个日子我永远不会忘记。
那天是星期二,我正在车间里检查设备运行情况。厂里刚刚接了一个大订单,需要赶工期,所以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。
大约下午三点钟,厂办公室的小李跑到车间来找我:"李主任,有你的电话,说是很急的事情。"
我心想会是什么急事,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?匆匆赶到办公室,接起了电话。
"喂,你好。"
"请问是李建军同志吗?"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,听起来很正式。
"是的,我是李建军。请问您是?"
"我是军区联络处的,现在有重要事情需要和你谈。请你明天上午九点,到市里的军分区报到。记住,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。"
"可是......我已经复员了啊,是不是搞错了?"我有些疑惑。
"没有搞错,就是找你。具体情况到了再说。记住时间和地点,明天上午九点,市军分区。"
电话就这样挂了,留下我一头雾水。
什么重要事情?为什么不能和别人说?难道是我在部队期间犯了什么错误,现在被发现了?我的心中忐忑不安。
回到家里,小芳看我脸色不对,关心地问道:"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吗?"
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,毕竟电话里说了不要和任何人提起。但面对妻子的关心,我还是简单说了一下:"军分区有事找我,可能是部队的一些手续问题。"
"不会有什么问题吧?"小芳有些担心。
"应该不会的,你别担心。"我安慰她,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没底。
那一夜我几乎没有睡着,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可能的原因。是不是当年在战场上有什么违纪行为?是不是救小雪那件事有什么问题?还是说有什么机密信息泄露了?
第二天一早,我请了假,坐上班车赶到市里。军分区我以前来过几次,都是办理一些复员手续之类的事情,但这次的感觉完全不同。
门岗的士兵验证了我的身份,然后带我到了一间办公室。办公室里坐着一名中校,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。
"李建军同志,请坐。"中校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"首长,请问找我有什么事?"我坐下后直接问道。
"先不急,还要等一个人。"中校看了看手表。"应该快到了。"
正说着,门外传来了脚步声。然后门被推开了,进来一个人让我吃了一惊。
那是一名年轻的上尉军官,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。但让我震惊的不是她的军衔,而是她的脸。虽然比八年前成熟了不少,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。
小雪!
她也看到了我,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,既有激动,也有紧张。
"李班长......不,李建军同志,八年不见了。"她主动开口说道。
"你是......小雪?"我有些不敢相信。
"我叫王雪梅,王雪梅的雪。当年在战场上,我只说了小雪这个小名。"她微笑着解释道。
中校在一旁看着我们,然后说道:"看来你们都认识,那我就不用介绍了。王上尉,你们谈吧,我出去一下。"
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。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王雪梅,八年的时间让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兵变成了一名成熟的军官。她的脸庞更加精致,但眼神中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"这些年......你还好吗?"我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能问一句最普通的话。
"很好,多亏了你。"她的眼中有些湿润。"李班长,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。"
"找我?为什么?"我有些不解。
"因为我欠你一个解释,也欠你一个感谢。"她深深地看着我。"你知道吗,当年你救的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通信兵。"
她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说道:"我当时执行的是一项绝密任务,携带着非常重要的军事情报。如果被敌军俘获,后果不堪设想。你的救援行动,实际上挽救了一次重大的军事行动。"
我听得有些懵了。原来那天晚上她说的"重要任务"是这个意思。
"但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,你专门找我来,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些吧?"我问道。
王雪梅笑了笑:"当然不只是这些。李班长,你还记得在医院临走前对医生说的那句话吗?"
"什么话?"我想了想,但那么多年过去了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"你说:'一定要救活她,她一定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。'"王雪梅一字一句地重复着。"当时我虽然昏迷,但这句话我听得很清楚。"
"那句话给了我巨大的精神支撑。在最痛苦的时候,我总是想起你说的这句话。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绝望,不仅仅是因为伤痛,更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完成任务。但你的那句话让我明白,我还有使命要完成,我不能放弃。"
听到这里,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。原来一句无意中说出的话,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。
"后来呢?"我问道。
"后来我痊愈了,完成了任务,然后被保送到军校深造。这些年来,我的专业成绩一直很优异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不想辜负你对我的期望。"王雪梅继续说道。
"现在我在军区技术部门工作,负责一些通信设备的研发和管理。"她说完,看着我的眼睛:"李班长,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了你这么多年吗?"
我摇摇头。
"因为我想报答你。不只是救命之恩,更是你给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。"王雪梅站了起来,走到窗边。
"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。直到最近,我有了一个想法。"她转过身来看着我。
"什么想法?"我有种不祥的预感。
"我们军区正在组建一个新的技术管理部门,需要有实战经验、人品可靠、又有一定管理能力的干部。我向组织推荐了你。"
我愣住了。"你是说......让我重新入伍?"
"是的。以你在部队的表现和现在的工作能力,组织很感兴趣。如果你愿意,可以直接以中尉的军衔入伍,担任副科长职务。"王雪梅认真地说道。
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太突然了。重新入伍?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。
"我......我需要考虑一下。"我说道。
"当然,这是人生大事,你应该好好考虑。"王雪梅点点头。"但是我希望你能答应。不只是因为我的推荐,更是因为我觉得你属于军营。那天晚上,我看到的不只是一个勇敢的士兵,更是一个天生的军人。"
就在这时,中校又回到了办公室。
"谈得怎么样?"他问道。
"李建军同志需要时间考虑。"王雪梅回答。
"理解。"中校对我说:"李建军同志,这个机会很难得。
新部门的待遇很好,而且有很好的发展前景。你可以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,一个星期内给我们答复。"
就这样,我带着满心的疑问和震撼离开了军分区。一路上,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。八年了,小雪——不,王雪梅——竟然一直在找我。
而现在,她给了我一个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。
回到家里,小芳看我脸色不对,关心地问道:"怎么样,没事吧?"
我坐在沙发上,点燃了一支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。该怎么和她说呢?
"小芳,如果有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人生,你会怎么做?"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,而是反问道。
"什么意思?"小芳坐到我身边。
我把今天的经历详细地告诉了她,包括当年救王雪梅的事情,也包括今天的重新入伍邀请。
听完后,小芳沉默了很久。
"你想去吗?"她最后问道。
"我不知道。"我老实回答。"说不心动是假的,但是......"
"但是你担心我和小明。"小芳替我说完了后半句。
我点点头。确实,如果重新入伍,就意味着要离开家人,至少在工作上要以军队为主。小明还这么小,小芳一个人带孩子会很辛苦。
小芳思考了一会儿,然后说:"建军,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?"
"记得,你十六岁,我刚入伍回来探家。"我笑了笑。
"那时候你穿着军装,走路的样子和现在完全不一样。挺胸抬头,特别有精神。"小芳看着我:"这些年来,虽然你从来没有抱怨过,但我知道你有时候会想念部队生活。"
"怎么会......"我想否认,但小芳打断了我。
"每年八一建军节的时候,你都会把军装拿出来看看。每次看到军事新闻,你的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。"小芳继续说道:"你救了她,现在她也想'救'你一把,给你一个重新实现梦想的机会。"
"可是小明还小,你一个人......"
"小明已经两岁了,而且我妈可以过来帮忙。"小芳握住我的手:"建军,我不想因为我们拖累了你的前程。如果你真的想去,就去吧。"
听到小芳这样说,我心中既感动又愧疚。我知道她说的轻松,但实际上让妻子一个人承担家庭重担,这对她是很不公平的。
"让我再想想。"我说道。
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。一方面,我确实对军营生活有着深深的眷恋。当兵的那几年是我人生中最充实、最有意义的时光。另一方面,我已经有了家庭,有了责任,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只考虑自己。
我也咨询了一些老战友的意见。有人支持我去,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。也有人反对,认为安稳的生活更重要。
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老班长的话:"建军,人生很短,机会很少。如果你内心深处真的想去,那就去吧。家庭和事业不是对立的,关键是要找到平衡点。"
思考了整整一个星期,我终于做出了决定。
星期五的下午,我再次来到了军分区。这次,我的心情比上次平静了许多。
还是那间办公室,还是那名中校。王雪梅也在,看到我进来,她眼中充满了期待。
"李建军同志,考虑得怎么样?"中校直接问道。
"首长,我决定接受组织的安排。"我站得笔直,就像当年刚入伍时一样。
王雪梅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。"太好了!李班长,不,李副科长,欢迎重新回到军营!"
接下来的手续办理很顺利。由于我有过军龄,而且表现优秀,直接以中尉军衔重新入伍。新的工作岗位在省军区的技术管理部,主要负责通信装备的维护和管理。
一个月后,我正式报到上班。新的部门确实如王雪梅所说,条件很好,同事们都很专业。更重要的是,我重新找回了那种久违的使命感。
王雪梅是这个部门的技术负责人,我们成了工作搭档。她的专业能力确实很强,对各种通信设备都非常熟悉。而我的实战经验和管理能力正好可以互补。
工作之余,我们也会聊起当年的那个雨夜。
"李班长,你知道吗,那天晚上我其实已经绝望了。"有一次,王雪梅对我说:"腿中弹了,又被敌军包围,我以为自己肯定完了。"
"那你怎么还坚持跑出来?"我好奇地问。
"因为我知道,如果我被俘虏,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,可能会影响整个战役的进程。"王雪梅的眼神很认真:"那份情报太重要了,我必须想办法把它送出去。"
"后来呢?情报送到了吗?"
"送到了。就是在医院里,我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联系上级,把情报汇报了上去。"王雪梅说:"那份情报帮助我军成功阻止了敌军的一次大规模反攻,挽救了很多战友的生命。"
听到这里,我才真正明白当年那次救援的意义。我不只是救了一个人,更是保护了一份关系到整个战役成败的机密情报。
"所以,你这些年的成就,真的不只是因为我的那句话吧?"我笑着说。
"当然不只是。"王雪梅也笑了:"但那句话确实给了我很大的动力。每当遇到困难想要放弃的时候,我就会想起你说的'她一定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',然后告诉自己,我确实还有任务要完成,还有责任要承担。"
我们的合作很愉快。她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,我负责管理和协调。部门的工作效率明显提高了,上级领导也很满意。
但是,最让我感动的不是工作上的成功,而是王雪梅对我家庭的关心。她知道我重新入伍给家庭带来了不便,总是在休假安排上照顾我,让我能够更多地陪伴家人。
"李副科长,这个周末你回家吧,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。"她经常这样说。
"不用,我可以的。"我每次都会推辞。
"家庭和事业要平衡,这是你教会我的。"她总是这样回答。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间我重新入伍已经三年了。在这三年里,我不仅在工作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,还被提升为正科长。更重要的是,我找到了家庭和事业的平衡点。
小芳经常带着小明来部队看我。小明已经五岁了,每次来都要穿上我给他买的小军装,学着军人的样子走路。
"爸爸,我长大了也要当兵!"小明总是这样说。
"好,等你长大了,爸爸教你怎么当一个好兵。"我会抱起他,心中充满了幸福感。
王雪梅看到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,眼中总是流露出羡慕的神情。
"雪梅,你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。"有一次,小芳对她说。
"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。"王雪梅笑着回答,但我能感觉到她眼中的一丝落寞。
1990年春天,部队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调整。我们部门被扩编为一个独立的技术管理处,我被任命为副处长,王雪梅被任命为技术科科长。
在庆祝会上,王雪梅举起酒杯对我说:"李副处长,感谢你这些年的支持和帮助。"
"我应该感谢你才对,是你给了我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。"我也举起酒杯。
"那天晚上,如果不是你出现,我的人生可能就完全不同了。"王雪梅认真地说:"你不只是救了我的命,更是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轨迹。"
"现在,让我也来改变你的人生轨迹。"她接着说:"你本来可以在家乡安安稳稳地当你的车间主任,但是因为我的邀请,你重新回到了军营,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。"
"这是我们彼此的缘分。"我说。
是啊,缘分。如果没有那个雨夜的相遇,如果没有那次生死相救,我们的人生都会是另外一个样子。但是现在,我们都走上了更好的道路。
1992年,一个好消息传来:王雪梅要结婚了。
新郎是军区司令部的一名参谋长,叫张志国,是个很不错的军官。他们是在一次工作会议上认识的,经过两年的交往,终于决定结婚了。
在婚礼上,王雪梅穿着洁白的婚纱,美丽得像个天使。当她和张志国交换戒指的时候,我真心为她感到高兴。
"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。"我在心中默默地说。
婚礼结束后,王雪梅找到了我。
"李副处长,谢谢你这些年来像兄长一样照顾我。"她眼中有些湿润。
"傻丫头,说什么谢谢。你能幸福,我比谁都高兴。"我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"如果当年没有遇到你,我可能永远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无私的人,也不会相信自己值得被人这样对待。"王雪梅说:"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善良,什么是真正的勇气。"
"雪梅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。我们相遇,相识,相互帮助,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。现在你有了自己的家庭,有了新的开始,我为你高兴。"我真诚地说。
"我们永远都是最好的战友。"王雪梅伸出手。
"永远都是最好的战友。"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。
1994年,我也有了好消息:小芳怀了第二个孩子。
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王雪梅的时候,她高兴得跳了起来:"太好了!李副处长要当二胎爸爸了!"
"你和志国呢,什么时候要孩子?"我问道。
"快了,我们也在准备。"王雪梅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1995年春天,我的女儿出生了,取名李小雪。
"为什么叫小雪?"小芳问我。
"因为雪花洁白纯净,希望她能像雪花一样纯洁美好。"我没有告诉小芳真正的原因,但我想王雪梅听到这个名字会明白我的意思。
果然,当王雪梅知道我女儿的名字后,她感动得哭了。
"李副处长,你这是要让我当她的干妈啊。"她含着眼泪笑道。
"如果你愿意的话。"我说。
"当然愿意!"她立即答应了。
就这样,王雪梅成了小雪的干妈。她对小雪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,每次见面都要带很多礼物。
时间就像流水一样,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几年。
1998年,我被提升为处长,王雪梅被提升为副处长。我们的合作更加默契,部门的工作也越来越出色。
1999年,王雪梅的儿子出生了,取名张小军。
"为什么叫小军?"我开玩笑地问道。
"你还问?当然是为了纪念我的救命恩人李建军啊!"王雪梅笑着回答。
两个孩子,一个叫小雪,一个叫小军,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我们两家的缘分。
小雪和小军虽然差了四岁,但关系很好,就像真正的姐弟一样。每次聚会,两个孩子总是玩得很开心。
"妈妈,小军哥哥什么时候再来啊?"小雪经常问小芳。
"干妈,小雪妹妹什么时候再来啊?"小军也经常问王雪梅。
看着孩子们这样亲密,我和王雪梅都感到很欣慰。
2003年,一个重大的变化发生了:部队进行改革,我们的技术管理处要整体移交给地方。
"李处长,你有两个选择:一是跟随部门转业到地方,二是调到其他军事单位继续服役。"上级领导这样对我说。
这又是一次人生的选择。经过深思熟虑,我决定转业到地方,和原来的同事们继续合作。王雪梅也做了同样的选择。
转业后,我们在一家国有通信公司工作。我担任副总经理,王雪梅担任技术总监。虽然不再穿军装,但我们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和品质。
2008年,汶川大地震发生了。
作为一名退役军人,我义不容辞地参加了抗震救灾工作。公司组织了一支志愿救援队,我担任队长,王雪梅担任副队长。
在灾区的那些日子里,我们重新体验了当年在部队时的那种使命感和责任感。面对废墟中的呼救声,面对灾民们绝望的眼神,我们忘记了危险,忘记了疲劳,只想着如何救出更多的人。
"李队长,这边发现生命迹象!"队员们大声呼喊。
"所有人跟我来!"我立即带领大家冲了过去。
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一样,我们团结协作,不怕牺牲,最终成功救出了十几名被困群众。
在临时医疗点,看着那些被救出的孩子,王雪梅流下了眼泪。
"李队长,看到他们,我就想起了当年的我们。"她哽咽地说:"如果没有好心人的帮助,他们可能就......」
「是啊,每一次救援都可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。"我深有感触地说。
回到家后,小雪已经十三岁了,小明也十七岁了。他们都为父亲参加抗震救灾而感到骄傲。
"爸爸,你真是我的英雄!"小雪抱着我说。
"爸爸,我也要像你一样,做一个有用的人。"小明认真地说。
2010年,小明考上了军校。当他穿上军装的那一刻,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。
"儿子,记住,当兵就要当好兵,做人就要做好人。"我拍着他的肩膀说。
"爸爸,我会的。我会像你一样,保护需要保护的人。"小明坚定地回答。
王雪梅的儿子小军虽然还小,但也经常说长大了要当兵。
"干爹,我也要像你和干妈一样勇敢!"小军总是这样说。
看着这些孩子们,我和王雪梅都感到很欣慰。我们的精神正在传承给下一代。
2015年,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已经36年了。
这一年,我和王雪梅都已经年近六十。我们已经不再年轻,但那份深厚的战友情谊却历久弥新。
公司组织了一次老战友聚会,邀请了当年参战的老同志们。在聚会上,大家都感慨万千。
"想不到当年那个小班长,现在成了大老板。"有人开玩笑地说。
"还有我们的女英雄,现在也是技术专家了。"另一个人指着王雪梅说。
"最难得的是你们两个,从战场战友变成了工作搭档,这份缘分真是不容易。"一位老首长感慨地说。
聚会结束后,我和王雪梅一起走在公园里。
"李哥,你后悔吗?"王雪梅突然问道。
"后悔什么?"我有些不解。
"后悔当年救了我。如果没有救我,你可能就不会重新入伍,就不会离开家乡,生活可能会更平静一些。"她认真地说。
我停下脚步,看着她:"雪梅,你这是什么话?救你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之一。"
"不只是因为救了你一个人,更是因为通过救你,我明白了什么叫责任,什么叫担当。重新入伍这些年,我过得很充实,很有意义。这都要感谢你给我的机会。"
"那我也要感谢你给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。"王雪梅说。
"我们谁都不用谢谁,我们是战友,战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。"我说。
"是啊,永远的战友。"王雪梅笑了。
2019年,对越自卫反击战40周年纪念日。
这一天,我和王雪梅带着各自的家人,一起去了烈士陵园。我们要祭奠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们。
在烈士碑前,我们默默地献上了鲜花。
"战友们,我们都过得很好,请你们安息。"我在心中默默地说。
小雪已经二十四岁了,刚从大学毕业,正在准备考公务员。小明在部队表现优秀,已经是一名中尉军官了。小军也十九岁了,刚考上了军校。
看着这些年轻人,我和王雪梅都感到很欣慰。我们的精神正在他们身上延续。
"爷爷,你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?"小雪的女儿,我的小孙女天真地问道。
"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。"我摸着她的头说:"等你长大了,爷爷再告诉你。"
"那是一个关于勇气和友情的故事。"王雪梅补充道。
夕阳西下,我们一家人慢慢地走出了烈士陵园。回头看去,那些烈士墓碑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庄严。
这就是我们的故事。一个始于战火纷飞的雨夜,历经数十年风雨,最终成就了两个家庭幸福的故事。
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节,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传奇,只是两个普通人因为一次偶然的相遇而改变了彼此的人生轨迹。
但正是这样的平凡中见伟大,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生意义。
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。当年在那个雨夜,我救的不只是王雪梅一个人,更是救了我自己的灵魂。而她后来给我的回报,也不只是一个重新入伍的机会,更是让我找到了人生的真正价值。
如今,我们都已经是花甲之年,各自有了圆满的家庭和成功的事业。但最珍贵的,依然是那份纯真的战友情谊。
这份情谊,将会随着我们的子孙后代传承下去,成为我们两个家庭永远的精神财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