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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山，我走出去了！"少年嘶哑的呐喊在陇中黄土坡上炸开，惊飞了崖畔的野鸽子。魏凯伦攥着国防科大的录取通知书，军绿色的信封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。这个在工地搬砖时接到喜讯的甘肃娃不知道，四年后他会主动请缨回到更荒凉的边疆——只不过这次，他肩章上的星星会照亮整个帕米尔高原。

通渭县的盘山道上还留着自行车轮胎的压痕。十八年来，魏凯伦每天要推着哐当作响的老爷车翻过三座山头，遇到陡坡就得扛着车走。有回暴雨冲垮了土路，他愣是踩着齐膝的泥浆把同学背过了危险路段。"咱这娃比驴还犟！"村里老支书蹲在碾盘上咂嘴。确实，当同龄人纷纷南下打工时，这个总考年级第一的"书呆子"愣是把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翻成了腌菜坛子里的咸菜——皱皱巴巴全是汗渍。

高考结束那天下午，魏凯伦直接钻进了县城的建筑工地。晒得黝黑的工头打量这个戴眼镜的瘦高个："大学生搬砖？别把腰闪喽！"结果他创下单日搬运4000块红砖的纪录，工钱塞满帆布书包时，录取通知书也到了。母亲用结满老茧的手摩挲着烫金校徽，突然转身去灶台揉面——案板上的水渍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。

国防科大的迎新操场上，这个西北汉子遭遇了人生第一次"滑铁卢"。三公里越野跑被女生套圈，战术匍匐蹭得肘关节血肉模糊，最要命的是叠被子总像发面馒头。有天凌晨四点，查哨的教官发现被窝里鼓鼓囊囊——魏凯伦把被子泡水后冻在窗外，就为叠出直角。"报告班长！俺们通渭的土坯房都不用这么齐整！"他揉着冻僵的手指傻笑，却换来更严厉的加训。

转折发生在湘江边的拉练。一群红领巾冲着队伍敬礼，有个戴兔耳朵发卡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，往魏凯伦兜里塞了颗黏糊糊的水果糖。"解放军叔叔辛苦啦！"奶声奶气的声音让他鼻子发酸。当晚他给父亲打电话："爹，您当年站岗时真见过狼吗？"电话那头传来豪迈的大笑："傻小子，现在你站的岗，可比老子当年金贵多喽！"

毕业分配表摊开时，指导员都愣住了。综合成绩第二的魏凯伦，放弃留校机会在志愿栏连写三个"新疆"。有同学劝他："去上海武警多光宗耀祖？"他摸着作训服上磨破的肩章："俺爷说，好钢得用在刀刃上。"这话不假——在喀喇昆仑的冰峰哨所，他带着战士用高压锅蒸馒头，愣是研究出海拔5000米的和面配方；巡逻遭遇暴风雪，他把自己绑在牵引绳上爬过冰裂缝救人，迷彩服冻得能立在地上。

去年探亲时，小弟指着电视里的戍边新闻喊："哥！这不是你吗？"全家这才知道，他们眼里总傻笑的"伦娃子"，已经是带着二等功勋章回村的"魏连长"。母亲抹着眼泪煮了当年送行时的素面，只是面汤里多了荷包蛋。临归队那天，魏凯伦对着老屋敬了个标准军礼，转身时听见爷爷在炕头念叨："这娃，把山搬进心里喽。"

如今站在界碑前擦拭钢枪时，魏凯伦常想起通渭的黄土坡。风还是那么烈，只不过当年自行车碾过的车辙，已经变成了装甲车巡逻的轨迹。有次给新兵做动员，这个被紫外线灼出高原红的军官突然咧嘴一笑："知道为啥选这儿吗？"他指着远处雪线上反光的观测站，"在那头，能看见全中国的万家灯火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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