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,我们对金融产品的信任,有点像成年人假装还相信圣诞老人。
我们心里隐约知道这事儿不靠谱,但总觉得,只要我不说破,每年总会有人把礼物塞进袜子里。这个“圣诞老人”,在金融世界里,就叫“刚性兑付”。
特别是保险,那更是大家心中安全感的最后一道防线,是金融世界里的压舱石。大家默认,啥玩意儿都可能出事儿,保险公司总不能吧?他们可是卖“保险”的。
直到天安财险把一份53亿的债券违约公告,像一记响亮的耳光,直接扇在了所有人的脸上。
这记耳光告诉我们:别说圣诞老人了,连你家壁炉都可能是假的。
这事儿的核心,是一笔叫做“15天安财险”的资本补充债券,规模53个小目标。本来是保险公司为了让自己显得更“壮”,更能扛风险,发出来补血的。结果血没补上,直接大动脉出血了。到期了,天安财险两手一摊:还不上,各位多担待。
这在中国保险业,是头一回。就像你一直以为少林寺方丈武功盖世,结果有一天他下山被小流氓抢了钱包,那种信仰崩塌的魔幻感,扑面而来。
更骚的操作是,天安财险这次违约,不仅不违法,反而是被规则“逼”着违约的。
这就有点意思了。
保险公司发的这种“资本补充债”,它从娘胎里就不是一个正经的“债”。它更像是一个金融产品里的“敢死队”。
打个比方,一架战斗机在天上出了事,飞行员需要弹射逃生。这资本补充债,就约等于那个弹射座椅。它的使命就是在飞机(保险公司)不行的时候,把飞行员(广大保单持有人和普通债主)给安全弹出去,至于座椅自己,炸了就炸了,没人关心它的死活。
买这个债券的机构,本质上就是把自己绑在了这个弹射座椅上,赌的就是这架飞机永远不出事。
这玩意的合同里早就用蝇头小字写得明明白白:只有在确保还了你这笔钱之后,我的偿付能力充足率还能高于100%(也就是公司还能正常喘气),我才能还你钱。如果公司自己都快进ICU了,那对不起,你的钱就得先给我当医药费垫着,而且是只垫不还的那种。
所以天安财险的公告潜台词是:不是我不想还,是监管和合同条款摁着我的头,不让我还。我要是还了你这53亿,那普通用户的保单兑付可能就有风险了,监管爸爸会先把我天灵盖掀了。
你看,这逻辑一下就清晰了。
在监管眼里,保单持有人的利益是天,是必须保护的核心资产。而你们这帮买了资本补充债的机构投资者,当初就是冲着比普通债券高一截的利息来的,高收益就得有高风险的觉悟。
现在风险来了,就得愿赌服输。
这事儿魔幻在哪?
在于它合法。
甚至可以说,是规矩逼着它违-约。
看懂了吗?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老赖故事,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、有预案的金融风险处置,而这53亿债券和它的持有者,就是那个被牺牲掉的代价。
天安财险之所以走到今天这步,背后是“明天系”那摊子烂事儿。各种违规操作,关联方利益输送,早就把公司内部掏空了。这就像一份外表光鲜的体检报告,P得跟健身教练一样,但掀开衣服一看,肝上的阴影比墨水还黑。
监管在2020年果断出手接管,就是来当医生的。
只不过这个手术动得有点大。监管的处理方式,堪比一个米其林三星大厨处理一头上等和牛。
他们手起刀落,把天安财险最精华的“肉”——也就是保险业务、相关资产和负债,打包卖给了新成立的申能财险。这部分是干净的、能继续产生价值的,是牛排。
而像“15天安财险”这种有毒资产,就是牛骨头和内脏下水,被精准地剔除出去,留在了天安财险这个已经被吊销执照的空壳子里,任其自生自灭。
接盘的申能财险,开开心心端走了牛排,根本不用管这堆骨头该怎么处理。
所以谁最惨?
当然是买了这债券的机构。
他们图什么?
图那点比普通债券高的利息,并且迷信保险公司不会倒的“金身”。
这种打着小算盘,赌大环境永远不变的玩法,就是典型的“瞎积薄发”。运气好的时候,看起来像是投资天才;一旦环境突变,第一个被埋的就是他们。
天安财险的爆雷,就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了一块巨石。它炸出来的不仅仅是53亿的窟窿,更是对整个行业“刚兑信仰”的致命一击。
它用血淋淋的现实告诉所有金融机构:别再做梦了,不存在绝对安全的资产,也没有永远的兜底。所谓的“大而不能倒”,只是还没到倒的时候。
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,这可能只是个开始。同属一家的天安人寿,还有一笔20亿的同类债券也快到期了。剧本几乎一模一样:公司被接管、业务被剥离转让给了中汇人寿。你猜猜,这笔债券的结局会是什么?
这套“快种快收”式的风险处置手法,正在成为常态。快速切割,保全核心,牺牲局部,防止风险蔓延。对整个金融体系来说,这是止损,是刮骨疗毒。但对那些被切割掉的部分来说,就是灭顶之灾。
所以,这件事给我们普通人最大的启示是什么?
第一,别再迷信任何机构的光环。保险公司也好,银行也罢,它们都是商业机构,都要在商言商。商业世界里,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,以及冷冰冰的合同条款。
第二,你永远赚不到超出你认知范围的钱。当一个产品给你提供远超常规的收益时,你最好先搞清楚,你究竟是把自己放在了飞行员的位置上,还是那个一次性的弹射座椅上。
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。
保险公司就该万无一失?
监管就该无限兜底?
市场就该永远刚兑?
想什么好事儿呢,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童话,只有合同和现实的重锤。天安财险这53亿,就是砸醒所有装睡者的第一锤。
后面,可能还会有更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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